第(3/3)页 然而,此刻她的眼中,似乎总隔着一层他无法穿透的薄雾,雾后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,让他无法触及,更无法拥有! 他猛地转身,带着一身狼狈与决绝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温暖的婚房,再次将自己投入了门外凛冽的寒夜之中!背影迅速被浓重的夜色吞没。 舒洁怔怔地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,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 她的嘴角,反而缓缓勾起一抹温柔至极、又带着无尽释然的笑意。 她轻轻抬起右手,指尖温柔地抚过自己左手手腕内侧——那里,也有一枚淡粉色的桃花印记,与他手腕上的那枚,一模一样! “原来……” 她轻声呢喃,声音带着颤抖的喜悦与尘埃落定的安宁,“你就是他……” 她的目光追随着他消失的方向,心湖中却不再有被抛弃的冰冷,反而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温柔地包裹。 原来,她苦苦追寻了八年的人,一直就在她的身边,是她的丈夫。 她缓缓转身,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只静静安放的锦盒上。 她走过去,轻轻打开盒盖。 那只晶莹剔透的凤凰玉壶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。 月光透过窗棂,恰好照亮了壶身上那些繁复云纹间,工匠巧妙雕刻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桃花纹路。 每一瓣桃花,都仿佛蕴含着春天的气息,与她手臂上的桃花印记,与他手腕上的印记,遥相呼应,诉说着跨越时空的宿命与深情。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! 八年前,那个混乱的古玩市场,他如同天神降临般挡在她身前,那回眸时眼中坚定的光芒,那手腕上惊鸿一瞥的桃花印记,那声沉稳的“别怕”……所有的细节,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眼前,与她此刻的丈夫姜珩的面容完美重合! 泪水终于滑落,却是喜悦的泪水。 ------ 大年三十,浑源城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喧嚣中。 远处传来欢快的锣鼓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年夜饭的香气。 然而,姜珩的书房内,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。窗外月色如洗,清辉冷冷地洒在书案上,却照不进他心中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霾。 案头,那只凤凰玉壶静静地矗立着。 在跳跃的烛光下,它通体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,壶身上那些精美的云纹和细小的桃花雕刻,此刻在他眼中,却如同最刺眼的嘲讽! 每一道纹路,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舒洁对那个“八年旧情人”的念念不忘! 而自己,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,一个可悲的“替身”! “八年……替身……” 舒鸣婚宴上那句恶毒的低语,如同淬了毒的匕首,再一次狠狠扎进他的心脏! 字字诛心! 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彻底割裂! 原来,他这二十四年来的洁身自好,无数次拒绝那些对他倾心的名门闺秀,坚守着对婚约的承诺,到头来,竟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! 他所有的深情与付出,在舒洁心中,或许只是对另一个人的投射!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、愤怒与绝望,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! 他猛地抓起手边几乎见底的酒壶,仰头将最后一口辛辣的液体狠狠灌入喉中! 试图用这灼烧的痛感来麻痹心头的剧痛! “也罢……” 他喃喃自语,声音低沉沙哑,充满了自嘲与疲惫,仿佛是对自己最后的劝慰,“一场联姻而已……何来的真心?何来的……真心!” 最后两个字,他几乎是吼出来的! 话音未落,他猛地将手中的空酒壶狠狠掷出! “哐啷——!!!” 一声刺耳至极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中炸响! 空壶重重地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,瞬间四分五裂!残存的酒液如同他破碎的心,四溅开来,在墙上、地上留下深色的、如同泪痕般的污迹。 随即,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脱力般重重地倒向身后宽大的座椅,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。 他双眼紧闭,眉头紧锁,仿佛在睡梦中也在与内心深处翻腾的痛苦与不甘做着最后的、徒劳的抗争。 窗外,一阵夜风悄然拂过,带来几缕若有似无的、清冷的桃花淡香(或许是院中盆栽),悄悄地钻入半开的窗棂缝隙,与室内浓烈的酒气、绝望的气息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、难以言喻的氛围。 桌上,那盏被遗忘的烛台,烛火依旧在孤独地摇曳着。 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四壁,光影斑驳陆离,宛如被时光撕碎的片段,在无边的静谧中缓缓流淌、沉沦。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,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。 指尖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而细腻的触感——那是他白日里无意识摩挲玉壶时留下的感觉。 那冰凉,如同她疏离的眼神;那细腻,又如同她肌肤的触感…… 这矛盾的触感,此刻却成了他沉沦梦境中,唯一能抓住的、虚幻的浮木。 他的眉头在昏睡中蹙得更紧,仿佛在抗拒着梦魇的侵袭,又仿佛在绝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。 但最终,所有挣扎都淹没在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中,渐渐消散于无形。 ------ 元宵佳节,姜家大院内张灯结彩,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与忙碌。 仆人们穿梭往来,悬挂彩灯,准备着晚上的家宴和赏灯事宜。 春桃跟在舒洁身后,手中捧着一摞需要布置的彩绸和清单,眉头却始终紧锁着,小脸上写满了化不开的愁绪。 她不时偷偷抬眼望向前面那个从容指挥的身影。 舒洁身着一袭淡雅的藕荷色绣缠枝莲纹长裙,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薄绒比甲,身姿纤细却挺直。 她步履轻盈地穿梭于布置得精致华美的庭院回廊间,每经过一处,便轻声细语地指点着下人调整灯笼的位置、花木的摆放,那份从容与淡然,仿佛外界那些关于新婚夜变故、姑爷冷落、甚至“替身”的流言蜚语,都与她毫无关系。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,指挥若定,将元宵家宴的布置安排得井井有条。 春桃终于忍不住,趁着周围暂时无人,快步凑近舒洁,压低声音,带着哭腔和不解:“四小姐!您……您真的不介意吗?那些下人们背地里嚼舌根的话,还有……还有姑爷他这些日子对您的态度……您怎么还能……” 她的话没说完,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。 舒洁的脚步微微一顿。 她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缓缓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落在春桃写满担忧的小脸上。 她轻轻抬手,制止了春桃继续说下去。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,如同深秋的湖水,平静无波,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 “春桃,”她的声音温和而平静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他人的言语,如同过耳之风,何必在意?至于姑爷……” 她顿了顿,目光投向庭院深处那株在寒风中依旧傲立的腊梅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温暖的弧度,“我相信,时间会证明一切。做好我们该做的,问心无愧便好。” 春桃怔怔地看着她,虽然心中仍有万般不解和替她委屈,但看着小姐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,她心中的焦虑竟也莫名地平复了几分。 ------ 春寒料峭,三月初的清晨,浑源城码头。 薄雾如同轻纱,温柔地笼罩着河面与岸边的屋舍,为即将启程的旅途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。 河水静静流淌,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岸边停泊的船只的桅杆帆影。 姜珩与舒洁并肩立于码头。 身旁,一艘中等大小的乌篷船已准备妥当,船夫正在做着最后的检查。 舒洁今日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绿色织锦长裙,外罩一件挡风的月白色薄绒斗篷,斗篷边缘镶着一圈柔软的兔毛,衬得她肌肤胜雪,清丽脱俗。 晨风拂过,斗篷的下摆和裙裾随风轻扬,宛如初春河畔最早舒展枝叶的杨柳,清新中带着温婉的坚韧。 她轻轻抬手,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,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望向即将踏上的水路。 清澈的眼眸中,既有对病中祖父的深切挂念与担忧,也有一丝对未知归途的淡淡期许。 姜珩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藏蓝色劲装,外罩同色披风,腰间束着革带,佩着长剑,还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药囊——里面装满了为舒老爷子准备的晋北名贵药材。 他身姿挺拔如松,面容冷峻,眉宇间带着一丝旅途的凝重,但眼神沉稳,显得英姿勃发又不失商人的干练。 他侧首,目光落在身旁的舒洁身上。 晨光熹微,勾勒出她柔美的侧脸轮廓。 看着她沉静而带着一丝坚毅的眼神,他心中微微一动,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极其细微的柔和。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腰间的药囊,那里承载着他对她祖父的关切,或许……也藏着一丝对她无声的歉意? 第(3/3)页